文/桑干
前几天在贾广健工作室,笔者非常认真地问他:“在艺术道路上,谁对您的影响较大?”他讲到了古人,也讲到了他的老师:孙其峰、霍春阳、韩文来、杨树德、陈冬至、杨沛璋、何家英……
杨沛璋这个名字,笔者相当熟悉。五年前笔者就给他做过一个纪录片,那个纪录片很火,观众评论、留言,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直至今日,那个纪录片依然有很多观众点击浏览。
杨沛璋写实,那是早年在天津美院、中央美院系统学习绘画时,百炼成钢之后,所形成的肌肉记忆;杨沛璋写意,那是崇尚传统文化、醉意诗词的文人心境,而杨沛璋写实与写意的结合,则让他的作品“形似而脱其凡俗,脱俗又在精微之中”,并以现代都市风格的装饰性让人扫上一眼就知那是杨沛璋的风神,有很强的辨识度。
杨沛璋的《花间古词》系列,清风朗月之下、日暮溪亭之中、藕花梅竹之间、雨疏风骤之后、浅醉微醺之时,一幅幅浓妆淡抹的女子在随类赋彩的美景之中,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如婉约的诗、如抒情的歌,诗意盎然,意境醉人。美,岂是“美”字可以表明其味?妙,又岂是“妙”字可以说的明白?那是柳永的词、是李清照的意,也是秦观的深情。
杨沛璋的《民国风韵》,很小资、很有情调。画中的女子,文静的举止、闲适的姿貌、甜美的容颜、多情的瞳眸,或坐、或立、或背景、或侧脸、或静思、或微笑,一笑一颦,意态毕现,一动一静,妙得神情,初一撇,给人一眼惊艳,仔细品,素雅而蕙心兰质,无妆而气质高雅。形准意切写的是花容月貌,意全韵足写的是清丽脱俗,取形、写意、绘姿貌,笔端似有通神之能。
杨沛璋的《红楼》十二金钗图,笔精,全身生动于纸上,墨妙,眉睫隐隐显现于楮素之间。人物写其形,则呼之欲出,写其貌,则如镜取影,写其神,则神形俱足。笔者一下子想到了陈洪绶的《水浒叶子》,虽然《水浒叶子》描绘的100多位英雄好汉,《红楼》十二金钗描绘的是古代侍女,可是,两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都是笔精墨妙的杰作、都是师心独见的灵魂升华,然而,《红楼》十二金钗图,那微妙的色彩、温婉的神形、雅致的格调、浓郁的韵味却比“英雄好汉”更富有诗意,而盼睐颦笑、脉脉含情的姿貌,则应会感神,欲言又止,仿佛给人一种面对面的真实。更为妙绝的是,杨沛璋以现代都市女性的审美视角为传统女性写真的表现手法去描绘美女的神形,让侍女鲜活起来、生动起来,比《水浒叶子》更接近当代大众的心理感受、更契合当代大众的审美情趣,从而让笔墨当随了时代。
尽管《民国风韵》《花间古词》等诗意图是杨沛璋最近20多年的作品,并且承载着他几十年的艺术修为,承载着他的人生感悟、艺术追求、处世状态;尽管《红楼》十二金钗侍女图画的精彩、画的绝妙,还以现代都市女性的审美方式而富有时代气息,又极具装饰性,可是,这些作品并不能作为杨沛璋的代表作,即便《红楼》十二金钗侍女图也曾是杨沛璋的成名曲之一,那也不能代表杨沛璋的高度,杨沛璋的高度应该是《安祥》系列、是《王佛》系列,即便这两个系列多以小幅呈现,也难掩其光芒。在此,笔者面向社会大众公开表述,可能会让杨沛璋暴跳如雷地反对,可是,笔者确实有笔者的审美判断。
“八五思潮”一定对杨沛璋影响很大。放眼当代画坛,几乎所有功成名就的画家都受“八五思潮”的影响,时值天津美院学习、留校,然后考取中央美院的杨沛璋也概莫能外。那段时间,很多画家都尝试着“创新”、都崇尚“与世界接轨”,也产生了很多大众耳熟能详的杰作,可是,当重新梳理那段时间的人、物、事时,可以发现,绝大部分并没有走远,而时过境迁之后,才发现那个时期默默探索的杨沛璋,却走的更远,也更具有融合精神,而且时间愈久,愈加历久弥新,犹如光芒闪烁的珍珠,正从时代的浪潮之中,逐渐浮现出来。
纵览美术史,可以发现,每一个时期都有很多画家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极少数画家留下辉煌,即便留下辉煌者,也一定是后来人托起的太阳。所以,能留下的却不一定是最受时人喜爱的,但是,一定经历过时间的淘洗,才清晰可辨。
显然,那段时间,年轻而充满朝气的杨沛璋思考的更深,融合也更加具体,所以,在无意之中,他才能走的更远。杨沛璋思考的深入源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而“更加具体的融合”则是把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一笔一画地表现在绘画之中。80年代杨沛璋画了《万象更新》《昔日花堂》等表现乡土、乡貌的作品,大红的色彩、鲜艳的箱子、喜庆的对联、高高的灯笼、威武的门神……,很多司空见惯的民间艺术从他的笔底提炼出来,给人一种超出尘俗的审美体验。90年代初,杨沛璋开始画《王佛》系列,这些作品很小,却小中见大,给人一种气势恢宏的大气魄。90年代中后期,杨沛璋开始系统画《安祥》系列,这个系列虽然是他妙手偶得的发现,却最具代表性。仔细品读杨沛璋早期的作品,无不隐含着表现的、未来的、立体的、抽象的、超现实的意味,每一块色彩、每一个造型,甚至每一处笔墨、每一根线条也都彰显着“深入中西传统而独出心裁”的创新意识和活跃思维。
正是因为闪烁着创新意识和活跃思维,杨沛璋的画无意之间侧露出群峰独秀的高明,即有别于中西方传统绘画的任何形式,也有别于那个时期所有中西画家的风貌。即便默默探索,独自前行,还是引起很多后学者的关注,后来,也曾有很多画家尝试着模仿,却始终无人望其项背。
也正是因为杨沛璋的画侧露出群峰独秀的高明,八、九十年代,杨沛璋多次受法国北加菜大区议会的邀请,在法国举办个人画展,场场人头攒动,场场高朋满堂,挑剔的西方观众无不交口称赞,当然,杨沛璋也大卖、热卖,赚得盆满钵满。直至今天,那盛况依然是众多画家不可实现的梦想。
首先,杨沛璋的高明体现在一切表现手法都以娴熟的技法为根基,同时,所有感性的情绪也都在理性之中进行拓展。
杨沛璋有着高超的笔墨功夫,也有着扎实而严谨的造型能力。(仅此,杨沛璋就完全有别于那些没有认真训练、没有真功夫而一味前卫的画家)。杨沛璋的作品虽然都以传统笔墨为主,可是,色彩、透视、光影等新时代艺术表现语言在他笔下却如探囊取物一般,自由生发,任意挥洒,而且恰到好处,各臻其妙。在《王佛》系列之中,英雄人物、古代侍女、风俗民情、山水建筑,果蔬蝉蝶、诗词意境,杨沛璋均有涉猎,而且,能工笔、能写意,亦能工写结合。这些作品,杨沛璋通过对西方油画、对中国传统绘画的理解、概括、提炼,从中抽离出具象、意象、写实、抽象等表现元素,然后,以娴熟的技法把形、光、色、线等表现手法巧妙地融入所要表达的意境之中,悄无声息地把传统绘画艺术和现代构成元素交相辉映,既凸显出传统绘画的神韵格调,又带来了新时代的新感觉。而在《安祥》系列之中,杨沛璋以青州佛造像作为主题,写实,却剥去一般写实的手法,他通过扎实的造型去表现形态各异的客观具象,又借助丰富的想象,以灵动的笔墨、微妙的色彩去渲染氛围,让佛像与背景成为写实与写意的结合。皴擦、点染,看似随意,却在严谨的造型之中完成,看似简洁,却能在丰富的笔墨意趣之中,呈现肌理、表现质感。写实处,客观佛像真实而逼真;写意处,流动的色彩斑斑驳驳,一尊尊佛像笼罩在浑厚的形、光、色、线之中,若隐若现,乍合乍离,似若从沧桑巨变的年轮之中挣脱出来,给人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古意。写实与写意交相辉映,似若触手可及的佛像,外师造化,有感入心,而生于笔端,传递出一幅幅与深远的文化息息相关的古老景观,体现出高超的表现技巧和娴熟的艺术表现力。
然而,不管是《王佛》系列,还是《安祥》系列,笔墨与色彩交融所营造的氛围都明显地带有主观情绪,那主观情绪或以佛教文字、佛教符号作为点缀,或以潜意识的具象、敏感性的心象作为一种抽象化的形态生发于心源,却无不在内敛之中进行调节、无不在含蓄之中形成波动,比如线条、块面、色彩是抽象的,更是严谨的。再比如形、光、色、线所塑造的精致造型、强烈色彩,以及物理分割、几何形体都是自由的,却也统统置于可控的、理性的范围之中,由此,即便画面呈现出朦胧的、神秘的、混沌的意象,那意象也是客观佛像对心灵的回应,而客观佛像则在心灵的回应之中,清晰而逼真。当神游般的意象与客观具象神遇而迹化时,意象超于象外,具象则得乎寰中,具象辉映着意象,画面便充盈着一种超越现实的视觉力量。
其次,杨沛璋的高明还体现在一切表现手法都以中国式审美特质为本体,所有形式也都以中国文化元素为内涵。
杨沛璋的《安祥》系列、《王佛》系列的本体是中国文化的根、中国文化的魂,并以此为基因融进艺术创作之中。虽然,在这些作品里,可以看到西方油画的表现技法,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日本浮世绘的艺术形式,那是因为杨沛璋用中国人的审美眼光审视西方油画、审视日本绘画,从中筛选出符合中国审美情趣的因子,同时,在这些作品里,又可以看到中国传统文化、传统绘画,甚至中国民间艺术等元素,那是因为杨沛璋用现代的审美眼光来筛选传统、筛选民间艺术,把符合现代审美要求的艺术因子吸收过来,使自己的作品既有放眼世界的表现元素,又恪守中国主流正脉精神,既有传统艺术的文化内蕴,又蕴含现代艺术的审美实质。
尤其在《安祥》系列之中,杨沛璋只把佛像作为一种表现元素,却大胆地以此作为画眼,占据了整幅画面,旨在以写实的手法表现佛像的神性,营造出一种极具悠久艺术魅力的氛围,给人一种精神领域的艺术永恒。佛像生辉于意象,意象生发心境。杨沛璋借助佛像这一象征的形式去描绘一个似若虚无,却真实可信的情感空间。清脱纯净的意境,空寂,却不虚不灭,简淡,却远而有味。画面如说禅,而非禅,如说儒,而非儒,似言道,又非道,呈现出一种不立文字,无需多言,便直达本心的超然之境。画面无言,观者却入意而生情,触及灵魂,温润人心,仿佛正在默默感知一种愿望、一种期许而永恒的愿望。
如果说早年学习阶段,杨沛璋受“八五思潮”的影响很大,并积极吸收西方绘画、日本绘画的表现元素融汇于自己的艺术形式,从而通过外因发现了自己,并逐步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艺术形式,那么,真正实现艺术蜕变的则是他内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渴慕,从而以“八五思潮”激发出潜意识之中传统文化对绘画的巨大能量,一旦打开一个输出的路径,那能量便如火山一样爆发,源源不断地转换成精彩纷呈的艺术形象。
事实上,不管是年轻时学画阶段,还是艺术创作阶段,杨沛璋骨子里热爱绘画、酷爱绘画,自不必说,而游于艺、基于儒、染于禅、志于道而放眼世界则一定是他最大的收益,佛教文化、传统诗词、老庄哲学、孔孟之道等传统文化无不是他“心斋”“坐忘”的道场,无不是他“精神往来于天地之间”的栖所,也无不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源泉。几十年的绘画历程,杨沛璋咀嚼着人生感悟、凝聚着艺术情感、挥洒着热情汗水,在艺术的雨露之中,浸染、丰润、洗濯,当生命的风采在渐进、渐变之中融入笔墨楮素,即升华了笔墨,蜕变了艺术,他也以厚文养正的修为铸基创作、铸魂艺术。
当然,杨沛璋的高明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近十多年的作品,以及早些年的《云鬓花影》系列,虽然他尝试从抽象之中寻求灵感、从色彩之中寻求突破、从诗词之中获取滋养心灵的意境……,可是,依然带有90年代的影子,也许这些影子是《安祥》系列、《王佛》系列的升华,也许是“通会之际”,艺术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笔者不得而知,只能抛砖引玉,以待引起更多学者、更加系统地论证。
来源:民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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